摘要
通过对布鲁氏菌病的致病菌固有的特点、发病机制的复杂性、临床表现的多样性进行分析,并与湿温病邪侵犯人体可外而肌表、经络、关节、官窍,内而脏腑器官,并可蒙流三焦,犯及营卫气血分相对比,发现两者具有相同的病变特点,因而笔者从中医学的湿温病理论出发,辨证运用中药治疗布鲁氏菌病,发现该治法不仅可有效缓解患者的临床症状,促进疾病痊愈,而且未见明显的不良反应,特别对一些难治性病例,具有重要的临床参考价值。
布鲁氏菌病(Brucellosis)简称布病,是由布鲁氏菌(Brucella)感染引起的人畜共患传染-变态反应性疾
其发病机理为致病菌侵入人体后,由巨噬细胞吞噬,菌体大量繁殖,使吞噬细胞破裂,细菌首次入血循环发生菌血症,而出现上述感染中毒症状;当布鲁氏菌进入肝、脾、淋巴结、骨髓等单核-巨噬细胞中发生新的感染灶,细菌繁殖再次入血,加之菌体及其内毒素可引起变态反应,因而可导致广泛病变,侵犯全身各个系统。同时,由于菌体在巨噬细胞内,阻断巨噬细胞凋亡、抑制Th1细胞因子特异性免疫反应和抑制肿瘤坏死因子-α(TNF-α)的产生等免疫逃逸机制而自我保护,抗体及抗微生物药物进入困难,因而细菌很难被清除。因此,该病具有病程迁延、反复发作、临床症状多样化等特点。若病变累及骨骼运动系统,可致畸、致残,使患者丧失自理能力;若病变侵犯心、脑等重要器官,可引起心内膜炎和脑脊髓膜炎,严重者可导致死亡。
布鲁氏菌病在中医学中并无此病名。其临床特点与中医学的湿温病较为相符,是感受湿热病邪所引起的发热性病变。外感湿热病邪;或湿饮内停,湿郁化热;或内外合邪,均可发为湿温。其病邪为湿与温合邪,既具有湿为阴邪,其性黏滞而重浊之特性,又具有温为热之渐,其性炎热之特点。两邪相搏结,胶结紧密,热处湿中,湿中蕴热,如油入面,难解难分,缠绵难愈。由于湿性黏滞、流溢,热邪攻窜,故邪气多留恋气分,病变可波及上、中、下三焦及多个脏腑、组织,引发各种临床症状。初起邪气侵犯肌表,卫阳为湿邪所遏,则见发热、恶寒、头痛、头身沉重、关节肌肉疼痛;渐次入里,则见身热不扬、身重肢痛、脘腹痞闷。由于湿热邪气多旺于申酉之时,邪正交争剧烈,故午后身热重;湿热熏蒸,迫津外出则多汗。若湿热之邪深伏膜原,则寒热交作、头疼、多汗、身疼痛、手足沉重,正如章虚谷所云:“膜原在半表半里,正如少阳之在阴阳交界处相同,而营卫之气内出于脾胃,脾胃邪阻,则营卫不和,即发寒热之疟也。
对于布鲁氏菌病,现代医学主要是针对病原体进行治疗,常用四环素类、利福霉素类药物,多采用联合疗法,如一线治疗药物为多西环素联合利福平或链霉素,二线治疗药物为多西环素合用复方磺胺甲噁唑,或利福平合用氟喹诺酮类药物。这些药物具有明显的胃肠道反应,并可能产生过敏反应、耐药性,以及血液、肝肾、神经等系统损害,并由此而需要患者定期复查血常规、肝肾功等理化检查,使得患者耐受性、依从性差。此外,患者体质差异、致病菌固有致病特点等诸多因素的影响,使得临床治疗常不能够达到预期的效果,因而导致相当一部分患者反复发作或转为慢性迁延性病变,预后不良。
为寻找疗效确切,无明显不良反应,且患者依从性良好的治疗方法,笔者近几年通过临床观察,研究布鲁氏菌的临床表现及致病特点,并结合中医学湿温病的病因、病机、症状表现等,发现两者具有极其相似的发病特征。因此,笔者临证以湿温病理论作为指导,将其辨证运用于布鲁氏菌病的治疗中,收到良好的效果。
田某某,男,34岁,2022年3月9日初诊。主诉:反复发热7月余。患者长期从事牛、羊饲养工作,于2021年8月开始出现发热,体温波动在37.8~39.1 ℃之间,辗转于多家医院,经相关检查,最终确诊为“布鲁氏菌病”,遂而开始服用多西环素片(0.1 g/次,2次/日)、利福平胶囊(0.6 g/次,1次/日)。服药至8 w左右,患者胃肠道反应、药物性皮疹等不良反应加重,并出现肝功能损害,且治疗期间仍有不同程度的发热及伴随症状,故接诊医师建议更换二线药物治疗,但患者拒绝。刻下见:发热反复发作,最高体温38.6 ℃,以午后或夜间为主,伴畏寒、头痛头重、关节及肌肉酸痛、多汗、口渴不欲饮水或渴喜热饮,时口苦、胸胁闷、乏力、纳差、恶心、腹胀、腹痛、便溏。舌质淡胖,苔白腻微黄,脉浮滑。查体:T 38.3 ℃,神志清,精神差,表情淡漠,面色萎黄。全身浅表淋巴结(-),双肺(-),心率91次/分,律齐,各瓣膜听诊区未闻及明显病理性杂音,腹部(-),神经系统检查(-),全身皮肤可见散在淡红色斑丘疹,有明显抓痕,未见明显出血点、瘀斑等。辅助检查:虎红平板凝集试验(+++);试管凝集试验(SAT)滴度为1∶100(++);补体结合试验(CFT)滴度为1∶10(+++);肝功能示“ALT 92 U/L,GGT 157 U/L,LDH 282 U/L”;肾功能均正常;血常规示“WBC 3.73×1
2022年3月15日二诊:发热有所减轻,体温在37.2~38.0 ℃之间,畏寒、多汗、头痛头重、关节肌肉酸痛、纳差、恶心、腹胀、腹痛等症状减轻,仍口苦、便溏,小便黄。舌质红,苔腻黄白相间,脉濡略滑。中药继续以上方为基础,随其症辨证加减治疗3个月:邪伏膜原时,加柴胡12 g,黄芩12 g,青蒿15 g(后下),槟榔10 g,草果10 g;湿热阻滞中焦明显时,将生薏苡仁、厚朴、茯苓分别增量至50 g、30 g、50~60 g,加川黄连6 g,山栀子10 g;湿重于热或从寒化时,加生白术15 g,炒山药20 g,炒薏苡仁30 g,干姜10 g,紫苏梗15 g;湿热蕴毒时,将金银花用量增至20~30 g,加黄芩15 g,黄连10 g,连翘15 g。每日1剂,水煎服。
2022年6月13日三诊:近1个月未再发热,仅劳累后偶感面部潮热,轻微乏力,余症均消失,偶有便溏,小便正常。舌质淡红苔薄白微腻,脉沉弦略弱。上述各项理化指标的复查结果均正常。考虑患者为余湿未净,脾胃虚弱。中药给予香砂六君子汤加减,药用:党参15 g,炒白术12 g,茯苓15 g,炙甘草5 g,陈皮12 g,姜半夏10 g,木香10 g,砂仁6 g(后下)、荷叶12 g,藿梗12 g,紫苏梗12 g,谷麦芽15 g,穿山龙12 g。15剂,每日1剂,水煎服。
2022年8月26日随访,患者诉发热未再复发,潮热、乏力、便溏等症状消失,无其他不适。
患者反复发热,以午后或夜间为主,伴有畏寒、头痛头重、多汗、口渴不欲饮水或渴喜热饮,时有口苦、胸部胀闷、纳差、恶心、腹胀、腹痛、乏力、关节及肌肉酸痛等症状,结合舌脉象,辨证为:湿遏卫、气分,湿中蕴热,表里同病。治疗上宜采用芳香宣化,化湿清热,双解表里之法。何廉臣在《重订广温热论》中曰:“湿多者,湿重于热……治法以轻开肺气为主。肺主一身之气,肺气化则脾湿自化,即有兼邪,亦与之俱化。
首诊之后,患者诸症皆有减轻,表明方证合拍,可继续该法治疗,但由于湿性缠绵,难以速化,故在首诊方的基础上随证加减治疗3个月。方中加入柴胡、黄芩、槟榔、草果、厚朴,以和解少阳,清泄胆热,芳香燥湿、理气杀虫,以透达膜原,绝生湿、化热、生虫之源,正如吴又可所云“槟榔、厚朴、草果能破戾气所结,除伏邪之盘踞,三味合力,直达膜原,使邪气溃败,速离膜原
三诊时患者邪热已去,余湿未净,脾胃虚弱,故予益气健脾化湿之香砂六君子汤加减以善后固本,防复发。
布鲁氏菌病与湿温病的临床特征极为相符,因此,湿温病理论对布鲁氏菌病的临床治疗具有重要的指导意义,特别是对于一部分难治性病例,更具有一定的优势。湿温病由于患者素禀差异、湿热之邪稽留部位不同、湿热比重之不同等因素,患者临床表现多样化,因而,医者临证时应将辨证论治贯穿于治疗的整个过程,既要明辨证型及其兼夹病证,详析湿、温邪气之孰轻孰重以及湿热邪气弥漫三焦之不同,为准确遣方用药提供可靠临床依据。然不管其证型如何变化,分解湿热当为其基本治疗大法。治疗时需紧紧抓住湿温病邪缠绵、稽留,胶结难解难分,难以速愈的特点,勿求急愈,灵活运用芳香宣化,轻清气热以宣上;苦温燥湿,泄热以畅中;淡渗利湿,苦寒通利以渗下。临床中对于此类疑难病例,既要考虑邪犯膜原,湿热生虫之嫌,又要考虑久病多虚、多瘀,辨证运用透达膜原、燥湿杀虫、益气健脾、活血通络之品,以达扶正祛邪、提高疗效的目的。后期若邪热已去,余湿未净,脾土虚弱,当给予芳化脾胃、涤除余邪等治法。
此外,临床还应当注意,当湿温病出现类似于太阳伤寒证、阳明积滞证和阴虚火旺证时,应防止误用辛温发汗、苦寒攻下、滋阴之品治之,以避免引发坏病,正如吴鞠通所曰:“汗之则神昏耳聋,甚则目瞑不欲言,下之则洞泄,润之则病深不解。
然而,本文仅为笔者个人临床经验之探讨,未进行大样本、随机对照、双盲研究,因而仅供同道参考,若有不妥之处,恳请各位专家、学者批评指正。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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