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
五脏之气虽升降形式不一,却相互为用;胸痹心痛病位在心胸,与脏腑气机密切相关。气机升降以脏腑为场所,脏腑功能又以气机升降而表现。气血津液生成、运转及代谢,无不在气机升降为介导的脏腑功能活动下完成,故脏腑气机升降平衡协调是人体功能正常运转的重要前提。升降有序,则五脏安和,百病不兴;升降失常,则病邪丛生。若邪气痹阻心脉,则可致胸痹一证。故临证应审证求因,结合脏腑气机升降规律,抽丝剥茧,以探胸痹心痛缘由。
中医学认为,人体生命活动是以“气”为支撑,“生者以其气”的思想贯穿中医理论的始终。《类经·疾病类》曰:“气之在人,和则为正气,不和则为邪气。”强调气在生理及病理条件下的转归,和与不和占有重要的作用。各种内因或外因均可作用于气,致气机紊乱、气化失常,使脏腑功能失调,气血津液输布运行紊乱,诸病丛生,故《素问·举痛论》言“百病生于气”。
心主血脉,血液在脉中运行不息,周流全身,除心气推动外,亦需五脏气机调畅,如肺气宣发与肃降、肝气升发与疏泄、脾气升清、胃气降浊及心肾气机相交等。各脏相互配合,升降相因,气和则血运无阻。胸痹一证,总系瘀血、痰浊、气滞、寒凝等“标实”壅遏于心脉,不通则痛,其病邪皆可因脏腑气机升降失序而生。《灵枢·卫气失常》曰“随变而调气,故曰上工”,故治病应以调气为要,顺气可化痰,行气能活血,调气可利水,如《素问·至真要大论》所言“疏其气血,令其条达,而致和平”。笔者立足五脏特性,从气机升降理论探讨胸痹心痛的病机,以期为临床诊治拓宽思路。
中国朴素哲学理论将“气”视为充塞宇宙之中无形而运动不息的细微物质,气具有实在物质属性,如《灵枢·贼风》所言:“其所从来者微,视之不见,听之不闻,故似鬼神。”无论是先秦道家所认为“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的寰宇化生模式,抑或是两汉“元者,为万物之本”,所倡的“元气一元论”思想,皆认为“一”或“元”所指的“精气”为天地之起
古代关于“气”的哲学思想映射至医学理论,形成了以“气化论”为核心的中医学思想,并以此衍生“阴阳”与“五行”理论,以此构建了中医学理论体
脏腑气机升降是中医理论体系的重要组成部分。《读医随笔》曰:“升降出入者,天地之体用,万物之橐,百病之纲领,生死之枢机也。”不仅认为气机升降作为生命活动内在规律及病邪涌现肇始,并与脏腑功能、气血津液等物质输布及生命物质转换等休戚相关。气机升降理论也构成了中医藏象的生理学基础,《黄帝内经》运用脏腑气机升降特点阐释脏腑生理功能,将气机升降与各脏腑的功能活动联系起来。诚如《素问·刺禁论》所言:“脏有要害,不可不察。肝生于左,肺藏于右,心部于表,肾治于里,脾为之使,胃为之市。”可见,脏腑经络为气机升降的场所,气的升降出入又寓于脏腑功能中,并通过其功能活动而表
张仲景在《金匮要略》记载:“夫脉当取太过不及,阳微阴弦,即胸痹而痛,所以然者,责其极虚也。”认为“阳微阴弦”为胸痹心痛的病机,后世医家多以此论述,探求诊治思路。胸痹病位在心胸,胸中为人体阴阳二气氤氲之所,本应清明,以阳气弥散为要,若阴气壅滞,则易引发胸痹。如喻嘉言所言:“胸中阳气,如离照当空,旷然无外,设地气一上,则窒塞有加。故知胸痹者,阴气上逆之候也。”可见,气机升降失调,阴夺阳位,怫郁胸中,阳微阴弦,故致胸痹心痛,其“阴气”者,或为痰,或为瘀,或为气,或为饮。
《素问·六微旨大论》曰“升降出入,无器不有”,但各脏气机升降特点及其规律各有不同。如心气下潜、肺主宣肃、脾胃升降、肝主疏泄、肾气上腾。心为五脏六腑之大主,以血为用,脏腑之间以气为中介,相互沟通,若他脏气机失调,必将以气为契,逆其气血,或生瘀、痰、气、寒等病邪,影响血脉,血行不畅,而发胸痹。
心肺同居胸中,心行血,肺行气,故心与肺的关系,也是气与血的关系。心气鼓动心脏搏动,推动血液循经脉流转全身,周而复始,循环不休。肺居膈上,主治节,气机升降出入于肺脏而言,体现在宣发与肃降两方面,于外吸清呼浊,吐故纳新,以出入运动调摄全身气机;于内则生成宗气,积于“气海”。宗气上则走息道出喉咙,以促进肺的呼吸;中则倾注脉府,助心行血;下则沿三焦至脐下丹田,以资先天元气。肺可通过宣发肃降,布津行水,内至脏腑,外达皮毛,故素有“水上之源”之称。可见肺气升降,影响一身之气盛衰、脏腑气血津液流转,故《医门法律》言:“五脏六腑、大经小络,昼夜循环不息,心胸中大气斡旋其间。”
《金匮要略·胸痹心痛短气脉证治》言:“胸痹,胸中气塞,短气,茯苓杏仁甘草汤主之。”可见,胸痹除心胸疼痛症状外,尚有喘息、短气等表现。彭子益注解道:“湿凝于肺,气不下行,故痹塞短气。”将胸中气塞、短气责于肺气宣降失常,湿邪阻滞。肺性娇柔,若外感于邪或宗气内乏,肺不主气,宣降失职,既可致肺气郁忿,心气虚羸,行血无力;又可使“通调水道”失常,输布与排泄障碍,致水饮内停或痰瘀互结凝于血脉,终可致心血瘀滞。《金匮玉函经二注》曰:“然而何以亦言痹,以其气塞而不舒,短而弗畅也。然一属手太阴肺,肺有饮,则气每壅而不利。”可见,心肺以气血相关联,若肺失于宣降必然致使心气壅塞,心脉痹阻而发胸痹。
王莹威
心肺在上,气机当以下行;肝肾在下,气机当以上行,如此方可上下交感。脾胃居于中焦,升降相因,斡旋于中,故为人体气机之枢纽。脾升清阳,饮食水谷由此化生气血上贯心肺,濡养周身;胃降浊阴,则饮食糟粕下至肠腑,排泄于外。若中焦气机升降失序,脾不升清,胃不降浊,心肺不得水谷充养,清阳不充,则气血逆乱而行;甚或浊者上逆,忤逆心肺气血,心阳不展,脉道闭塞而发胸痹心痛。如《四圣心源》所言:“胃主降浊,脾主升清,湿则中气不运,升降反作,清阳下陷,浊阴上逆,人之衰老病死,莫不由此。”另者,脾胃居肺肾之间,凡水液上腾下达,均赖脾胃升降输转,若气机升降失调,“脾气散精”无力,水湿痰饮留聚体内,上犯心肺,则胸阳不布;积于脉道,气塞而致血阻,瘀滞不通,发为胸痹。
《金匮要略·胸痹心痛短气病脉证并治》曰:“胸痹心中痞,留气结在胸,胸满,胁下逆抢心,枳实薤白桂枝汤主之,人参汤亦主之。”本条文论治的胸痹,为脾胃气机升降失常,逆气从胁下上至心胸,而成胸胃合并证候。后世认为此为从脾胃论治胸痹心痛之始
后世医家从脾胃论治胸痹心痛者不甚枚举。赵国定教
肝主疏泄,其气升发,犹春启陈荣发万物,纵身气机升降出入皆以肝气调畅为
清代陈士铎认为,胸痹心痛源于肝气郁而不舒,日久则化热生火,上犯于心,而致病生。故治疗应重视疏肝以解木郁之气,气解则郁火得消,其在《辨证录·心痛门》指出“治法必须泻肝木之火,更须解木气郁,而少佐以安心之剂,则心痛自止也”。治以救痛安心汤,方中柴胡、芍药可解肝郁;栀子、贯众可泻肝火;乳香、没药可止脏腑之痛;甘草、苍术可和中消湿,诸法同用,一剂奏效。
脾胃升降运化水谷,化生气血亦需肝气调畅,肝气正常生发条达,不致使脾气壅滞,即所谓“木能疏土”。张锡纯在《医学衷中参西录》记载:“肝脾者,相助为理之脏也。肝木过盛可以克伤脾土,即不能消食;过弱不能疏通脾土,亦不能消食。”可见,若肝气过甚或过弱,均可木病及土,影响脾胃纳运,水谷精微不能化生,津液输布障碍,留聚中焦,湿饮凝聚成痰,阻滞心脉,血行郁滞,久则可见痰瘀之证,如《回春录》所言:“痰饮者,本水谷之悍气,缘肝升太过,胃降无权,另辟窠囊,据为山险。初则气滞以停饮,继则饮蟠而气阻,气既阻痹,血亦愆其行度,积以为瘀。”
李文杰教
心为火脏,肾为水脏,水居其下宜升,肾阴上济心阴,以防心阳化火为亢;火居其上宜降,心阳下资肾阳,使肾水不寒。心肾二经以经脉相连,气化相通。水火相济维持人体上下阴阳平衡,升降有序则助五脏之气正常运行,故为气机升降之根
肾阴与肾阳为五脏阴阳的根源,周身赖此温煦与调控。其阴阳随肾气升发上腾至心,若心之阴阳和调,则心神清明,生命活动得以主宰,故《类经附翼》记载:“此命门水火,即十二脏之化源。故心赖之,则君主以明。”从“肾为阴阳之本”看“阳微阴弦”,心为阳脏,阳气充足是其搏动、温通等生理功能发挥的必要条件。若肾阳亏耗,其温煦心阳无力,血脉难以温通,故血液凝滞,易致瘀阻,此为“阳微”。肾主津液代谢,饮入水液入胃,需经肺、脾、肾三脏协调化为津液,从自然之水到人体津液是“化”的过程,这一过程源于肾阳温煦作用,《外台秘要》言“肺为五脏之华盖,若下有暖气,蒸即润肺”,《古今名医汇粹》亦认为“中焦之候如灶釜,水谷之炉也”,肾阳犹如釜底之薪,肾阳充足,中焦水液故可运化,上焦津液输布有序,则周身得以滋润。若肾阳虚衰,虚寒内生,无阳易致水液停聚,易成痰成饮,上犯于心,如《冯氏锦囊》所言“肾之阳虚,不能制水,则泛滥为病,故上可凌心”,此为“阴弦”。
国医大师张
胸痹心痛病位虽在心胸,但余脏亦可以气为媒介丛生病端。脏腑气机升降失常为胸痹心痛病机之关键,或见于肺气郁忿,心气壅滞;或见于脾胃失序,清浊相干;或见于肝失疏泄,血脉遏郁;或见于心肾失交,阳微寒滞,皆可致心血瘀滞,而发胸痹。故立足于脏腑生理特性,结合气机升降特点,顺其调之,气血调而五脏安,心血畅则痹痛除。正如《医宗必读·水火阴阳论》所言:“人之生死由乎气。气之为用,无所不生,一有不凋,则无所不病,气有不调之处即病本所在之地,故治病以气为首务。”又如《景岳全书·诸气》所言:“行医不识气,治病何从据,堪笑道中人,未到知音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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