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
葳蕤汤出自朱肱的《伤寒类证活人书》,为治疗风温病的代表方剂。梁永林教授“三阴三阳开阖枢气化理论”对外感热病方证及方药的认识、解读上存在优势。本文基于该理论对葳蕤汤方证及方药配伍规律展开研究,以期挖掘该组方药的系统性作用机理,进一步指导该方的临床应用。
2019年以来,新型冠状病毒袭虐全球,中医药在抗疫中发挥了重要作用。顾植山团
“开阖枢”的说法首见于《素问·阴阳离合论》,经文谓:“三阳之离阖也,太阳为开,阳明为阖,少阳为枢……三阴之离阖也,太阴为开,厥阴为阖,少阴为枢。”历代医家对开阖枢有不同的解释,最早可追溯到唐·杨上善之《黄帝内经太素
“开阖”二字,简单理解就是打开和关闭,释放和收敛,上升和下降之意;“枢”即中轴,枢纽的意思。对“开阖枢”的概念进行阐释,可进一步理解三阴三阳的运动状态。孙志
葳蕤汤最早出自《伤寒类证活人书》,原文曰:“问脉尺寸俱浮,头疼身热,常自汗出,体重,其息必喘,四肢不收,默默但欲眠,此名风温也……不可发汗,发汗即谵言,独语,内烦躁扰,不得卧,若惊痫,目乱无精。疗之者,复发其汗,如此死者,医杀之也。风温不可发汗,宜葳蕤汤。”《三因极一病证方论·暑湿风温证治》同样记载了葳蕤汤,曰:“治风温,兼疗冬温,及春月中风伤寒,发热,头眩痛,咽喉干,舌强,胸内疼痛痞满,腰背拘急。”风温作为病名最早出现在《伤寒论》,经文曰:“风温为病,脉阴阳俱浮,自汗出,身重,多眠睡,鼻息必鼾,语言难出。”关于风温具体是何种邪气,历代医家争议不断。但可以肯定的是,风温乃阳邪,必然伤及肺阴,肺禀阳明燥金之气,从西方顺天而降,现肺阴不足,则阳气无以承载,不能下降,故而出现阳明阖之不及的局面。金生水,则北方肾水无以承接,故而出现肾水不足的状态。水生木,肾水不足则肝阴同样生化乏源,肝阴不能制约肝阳,则出现肝阳升动太过的现象,进而木克脾土,导致脾土虚。脾土虚乃太阴开之太过,土虚则将肾水中的阳气困遏,使其升发不出来,进而形成太阳不开的局面(土不伏火乃土实而火气妄动,此处乃土虚,故而能够压住火气)。同时,脾虚生湿,湿邪困遏脾阳,影响脾的运化功能。用“三阴三阳开阖枢气化理论”分析,葳蕤汤证主要是风温侵袭人体,致使太阳开之不及、太阴开之太过、阳明阖之不及的局面。葳蕤汤证机理见

图1 梁永林教授“三阴三阳开阖枢理论”下的葳蕤汤证机理
注: 图中虚线代表人体五脏受邪的作用机理;粗实线代表形体受损作用于气化层面的机理
太阳为开,在自然界是指太阳从东方升起的状态,象征春天万物开始复苏的生气,正常状态下大地回暖,地下的阳气开始蒸腾浮出于地面,草木开始发芽生长。在人体脏腑则主要表现为膀胱汇聚水液,在太阳膀胱阳气(肾阳)的蒸腾气化作用下,产生津液而布散于全身,发挥温煦脏腑肌表的功能。葳蕤汤证出现脉尺寸俱浮、头疼、发热、腰背拘急均是“太阳开之不及”导致的:风温之邪侵袭人体,首犯太阳表之界面,致使太阳膀胱经气不利,则出现头疼,且该头痛多为后头痛(太阳膀胱经循行);除此之外,太阳膀胱经气不利也会导致腰背拘急,即腰背部肌肉紧绷的状态;太阳表受风温之邪气,卫阳被邪气阻遏,不能达表卫外,故阳气聚集在体表而发热。太阳为开,当邪气侵袭之时,机体调动更多的阳气来与邪抗争,故而当风温邪气在太阳表之界面就会出现脉浮的现象。要使太阳为开正常发挥功能,需使北方太阳寒水中潜藏的阳气升发出来,阳气源源不断地升发,则能祛除邪气,故在治疗上应用一些辛散的药物,来助阳气升发,使“太阳为开”正常发挥功能。
阳明为阖,在自然界是指太阳从西方降落(西方金气肃降)的过程,象征秋天果实成熟,万物肃杀的封藏之气。正常状态下,地面上的阳热之气开始潜藏于地下,阳气潜藏得越多,则来年万物生长得越旺盛,在人体主要表现在肺气的肃降作用。风温邪气侵袭人体,致使“太阳开机失司”,太阳不开,则阳明不阖,无开升则无阖降;又加之风热合邪伤及肺阴,肺气不得敛降,而肺禀阳明燥金之气,从西方顺天而降,“阳明阖机”亦有赖于肺金肃降,肺金不降,阳明亦阖之不及。葳蕤汤证中胸内疼痛、喘息、痞满、舌强均是阳明为阖功能不及而导致的:风热合邪易伤津耗气,肺津不足,阴不敛阳,肺气不能肃降,故而阳明阖之不及。肺气上逆,其息必喘,同时因肺津伤、气机不畅而胸内疼痛;胃为六腑之一,以通为顺,也禀阳明金气,胃气不能阖降而出现痞满之症,乃阳明阖之不及所致;肺阴受邪,肾水亏损,水不制火,故而心之阴火内生,出现舌强之象。阳气之所以不能阖降,是因为阴液不足,无以敛降,阴阳互根互用,阳生阴长,阳杀阴藏。因此要使“阳明为阖”的功能正常发挥,可用大队滋阴药物来阖降阳明金气。其次,阴液大量丢失,阴不敛阳就会出现谵语、独语、内烦躁扰、不得卧等症;惊痫、目乱无精都是阴液精血丢失的表现。《伤寒类证活人书》提到:“疗之者,复发其汗,如此死者,医杀之也。”说明病人阳明已经受病,不能单纯用治疗太阳病的汗法来治疗。
太阴为开,在自然界主要表现为大地承载万物的作用,所有生命的迹象都依赖于有形物质的承载,太阴就是那个形体。在人体则主要表现在脾气升清、散精的功能上。脾居中央,为人体沟通上下、内外之枢纽,太阴脾将人体吸收之水谷精微,转输至头面诸窍、四肢肌表。葳蕤汤证中的自汗、四肢不收、默默欲眠、咽干、体重均属于太阴开之太过而导致:葳蕤汤证太阴脾开机失司并非邪气直接侵袭太阴脾,而是邪犯肺阴,金水不足,导致肾水同样匮乏,肝阴受损,肝阳相对上亢,故而脾土受到肝木制约,出现脾虚的症状。土得木而达,木太过则使脾太阴开机太过,从而出现脾土虚。木气疏泄太过,脾气虚不能固摄,太阴开之太过,故而出现自汗;脾虚不能运化、散精,致水谷精微不能营养四肢,故四肢不收;脾虚不能升清,精微不能上承头面,故而默默欲眠;脾不运化,津液无以上承,故出现咽干,又脾虚往往生湿,故多见咽干而饮水不多。风温为患,一方面热则耗气,风温病后期阳气被邪气耗伤,气虚无力托举而体重;另一方面,脾虚生湿,湿邪困脾,不能运化升清,无力升举,也出现身重。所以治疗风温病太阴开之太过的病证,主要从实脾土入手,以恢复太阴开机。
总之,风温邪气侵犯人体,首伤太阳表,使太阳不开,其次伤肺,使阳明不阖,进而影响到太阴脾土,使太阴开机太过,脾土虚进而使火气不能升发,又使太阳开机不利。故当用开太阳、阖阳明以及恢复太阴开机的药物治疗,以使全身气机升降协调。
葳蕤汤由葳蕤、葛根、麻黄、杏仁、羌活、石膏、白薇、川芎、木香、甘草共10味药组成。方中用麻黄、羌活、川芎这些辛味药助阳气升发以使太阳开,太阳膀胱经气得利,则头疼发热、腰背拘急之症均可缓解。同时,麻黄、羌活还具有祛湿的作用,可以除太阴脾湿,使太阴开的功能正常发挥,则四肢不收、身重等症状可消失。邪气来袭,主要病位在肺,肺阴不降,肺气上逆可见胸内疼痛、喘息等症,方中以葳蕤为君药,是因其色白,通西方金气,且具有滋润的作用,能够补充耗伤之阴津。肺胃的阴津得到补充,则阳随阴降,西方金气下降,以达到滋阴且阖降阳明的作用。除葳蕤外,方中石膏、杏仁、白薇、葛根均色白,且入于肺经,这些药物均具有养肺阴而阖降阳明的功效,在大队滋阴药物的作用下则喘息、胸内疼痛等肺气不降的症状均可消失。葛根甘、辛,性凉,除甘能生津之外,辛能升清,升清有助于降浊,脾气得升则头痛之症可除。白薇味苦入心经,又其咸寒,故能清心之阴火改善舌强。石膏素有“白虎”之称,且大寒,质重沉降,与西方金气对应,发挥其敛降之效,同时能够养阴生津,是阖降阳明的要药。杏仁入肺、大肠经,具有养阴润燥的功能,能养肺阴、润大肠,善润降西方金气以阖降阳明,肺金得降,阳明得阖,则喘咳自止。阳明之气随石膏、杏仁敛降,则喘息、痞满均可化解。甘草味甘,补虚之脾土,同时木香芳香醒脾,助脾气上升,二药合用,恢复脾的运化功能,使其发挥脾气散精的作用,则体重、四肢不收等脾虚而太阴脾开之太过的症状消失。脾土得实,则土不伏火,阳气得以升发,同时有助于太阳开的功能,如此便形成一个良性循环。
总览全方,集“开太阳、阖降阳明、实脾土恢复太阴开机”于一身。要使人体机能发挥正常功能,主要在于把握人体气机的开阖枢状态。临床患者病情复杂多样,只要把握了三阴三阳开阖枢的气机变化这个大方向,处方遣药虽有小异,却能达到异曲同工的妙用。
梁永林教授“三阴三阳开阖枢气化理论”是中医基础理论的内容范畴,通过从脏腑经络与六经气化两个层面来理解,往往能发现疾病发生的病因,把握疾病的规律,从而顺应脏腑机能与气机的升降运动,以此来组方遣药。本文基于该理论对葳蕤汤方证及其组方遣药规律作了全面阐释,最终得出葳蕤汤证是针对“风温”侵犯机体造成的“太阳不开、阳明不阖以及太阴开之太过”之六经气化异常局面,通过辛温助开、苦寒助阖的配伍,辅以芳香化湿,甘温实脾土,以及滋阴生津以敛阳助阖的药物,最终“开太阳、阖降阳明,恢复太阴开机”使六经气化回归到其正常生理功能,以此来达到扶正、祛邪的目的。如此明晰机理,便可以更好地指导临床诊治与辨证用药。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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