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
地榆具有凉血止血、清热解毒、消肿敛疮、托毒生肌等功效,是止血类代表药。骆杰伟教授认为止血类中药具有“修络护脉、修复组织”的作用,是中医止血功效的微观实质之一,并创新性地提出“止血修络论”观点。本文主要介绍骆杰伟教授基于此观点应用地榆治疗各系统疾病的临床经验及其理论发挥。
骆杰伟教授长期从事中西医结合临床和研究工作,学术造诣深厚,不囿于传统认识,主张衷中参西,不断创新中医理论。其所提出的止血类中药具有修络护脉、修复组织作用的创新观点,认为宏观上的止血凉血功效,是缘于微观下止血类中药修复组织与血管结构功能而产生的表象,该理论在其团队长期的临证与科研中得到了印
《灵枢·卫气失常》曰:“血气之输,输于诸络。”络脉为气血汇聚之处,可约束气血运行。“百病入络”“久病多瘀”“久病入络”等诸多论述都说明了络脉之伤在发病中的重要地位。络脉分为气络和血络,其中气络以运行经气为主,血络以运行血液为主,以提供器官营养。从其功能与解剖结构来看,络脉与现代医学所述的中小血管、微循环概念具有高度一致性。本文所论述的“止血修络”理论即基于血络的生理、病理之上。
“络脉之伤重”多表现为久病入络之象,络脉破损所致的渗血或大出血,多由肿瘤、血液系统疾病(如再障、骨髓增生异常综合症、白血病)等导致,重度的络脉损伤还有血栓形成等。而轻度的络脉之伤,包括血管内皮功能受损,其动脉或有溃疡,或有斑块,或有夹层,或有动脉瘤,或表现为凝血机制障碍等。骆教授认为,重度之络伤为轻度之渐,各类疾病、各器官功能紊乱或受损大多起源于络脉管的损害,包括内皮功能损害。故其在临证中时时不忘顾护脉管组织及其功能。
历代医家通过“援物比类”“心法和顿悟”“试探和反证”等方法对中药的功效进行归纳、总结和分类,大多是从整体与宏观的观察出发的。而止血诸药之所以被归纳为“止血”之类,从其表征上看是可以止血,而从现代医学微观角度理解,或可能因其有保护修复血管之功,也可能因其作用靶点为血液系统。既然止血类中药可以治疗络脉之“伤重”,为何就不能早期干预络脉之“伤轻”,把防治前移,截断疾病的进展?骆教授从“传统之说”(即“见血止血”),进一步深入思考其“扩展之说”,就是从宏观到微观去探寻止血药中的诸多代表药,如止血之圣药——生地榆、扶正止血——仙鹤草、止血活血——三七、燥湿止血——李根皮,以及凉血止血——槐花、大蓟、小蓟等。从宏观上看,此类药物可以修复络脉之重伤(出血);从微观上看(多从药理实验证实)看,它们具有保护组织与血管的功能;从临床经验上看,亦发现其有托毒生肌、修复组织,甚至修复骨髓之功。因此,骆教授基于络脉理论与百病入络的基本观点,创新性地提出止血类中药具有“修络护脉”的功能,并认为其有广泛的临床用途。骆教授在其临证之时,常以“止血修络”理论为指导,将止血药作为主药,每于方中进行配伍以提高中药疗效。以下以止血类代表药“地榆”为例,介绍骆教授基于该理论的遣方用药经验。
地榆具有凉血止血、清热消肿、解毒敛疮之功。现代研究发现其根茎成分具有广泛的药理作用,如凝血、止血、抗肿瘤、修复受损器官、抗菌消炎、抑制多种致病微生物、抗氧化、保护骨髓、升高白细胞
如血液系统疾病,骆教授认为其所表现的出血诸症多因于七情过极、感受风热燥外邪、饮食不节、劳倦体虚、久病热病等所致,其不循经之血均为溢血,或瘀血。骆教授治疗血液系统疾病常以地榆为主药的簇药对(常用:生地榆30~45 g、仙鹤草30 g、槐花10 g、大小蓟各30 g、三七6~9 g
肺部磨玻璃影(GGO)病变多为炎性肉芽肿或腺瘤增生、原位癌、微浸润或浸润性腺癌所致。地榆有抗增殖、抗炎作用,骆教授以其为主组成簇药对(常用:生地榆30~45 g、仙鹤草30 g、莪术30 g)对GGO积极中药干预,以奏凉血散结、清利湿热之功。如湿气为主者合用三仁药对(薏苡仁30 g、桃仁10 g、冬瓜仁15 g)宣畅三焦祛湿热;如热毒为主者合用三黄药对(黄芩15 g、黄柏10 g、黄精30 g)清热燥湿;如湿毒为主则配伍金钱草、鬼针草、马鞭草等利湿解毒,筑墙合围,增强合力。
地榆凉血解毒,具有抗肿瘤、抗增殖作
多囊肾系遗传疾病,缺少有效药物,严重时可出现肾出血、肾衰等。骆教授认为其证候与地榆药证相合,又有笔者团队关于地榆抗人多囊肾囊肿衬里上皮细胞(WT9-12)增殖实验的支持,常予地榆、三七、莪术、白花蛇舌草配合益肾补脾、祛浊活血之品,以延缓多囊肾的进展,为先治未发病之
此外,骆教授还将地榆广泛运用于临床各科疾病的治疗。如其常用一活一止的簇药对(生地榆、仙鹤草、当归)以调经;以地榆配伍益气活血之品抗动脉硬化;还常用地榆护胃坚肠、抗痨、抗肺曲霉菌病等。在辨证使用地榆时,若遇肠道湿热者合用簇药对(白头翁、夏枯草)以清利湿热;气虚者常合用簇药对(黄芪、黄精)以扶正;毒蕴者合用簇药对(蜈蚣、全蝎)以攻毒;阴虚内热者则合用簇药对(地骨皮、青蒿)凉血退蒸降火,效如桴鼓。
某某,女,53岁,2013年9月5日初诊。主诉:腰酸痛、乏力、头晕5年,伴肉眼血尿2天。现病史:患者5年前无明显诱因出现反复腰酸痛,伴乏力,头晕,不规则就诊于当地医院,症状反复。2天前无明显诱因出现排肉眼血尿,伴腰酸痛、乏力、头晕。测血压为160/95 mmHg;肾功能示血肌酐432 μmol/L;泌尿系彩超示多囊肾,最大囊肿约5.6 cm×5.6 cm。舌红,苔黄腻浊厚,脉弦滑。西医诊断:多囊肾伴出血。中医诊断:尿血,辨为脾肾亏虚,湿浊内蕴,动血于内、脏络受损之证。治法:祛除湿浊,修复脏络,止血凉血。处方:生地榆30 g,白花蛇舌草30 g,仙鹤草30 g,三七6 g,大黄9 g。5剂,1剂/日,水煎服,早晚分2次温服。
2013年9月10日二诊:服上方3剂即血止,精神好转,但仍感腰酸痛、乏力。舌质偏红,苔黄腻,脉弦滑。予守上方加杜仲10 g,续断10 g、狗脊10 g、黄芪10 g以补肾强筋益气。7剂,早晚温服。
2013年9月20日三诊:未再排肉眼血尿,腰酸痛、乏力、头晕较前改善。
之后继续予健脾补肾、祛浊安络辨证方药治疗,均配伍骆教授经验药对(生地榆、仙鹤草、白花蛇舌草、三七)。随诊8年,B超示肾脏囊肿未见明显增大。血肌酐波动于350~500 μmol/L,病情控制良好。另该患者兄弟均有“多囊肾”病史,平时亦在骆教授门诊就诊,均用此法,病情稳定,且随诊多年未见明显进展。
按 此案为家族性多囊肾,骆教授认为,多囊肾是先天肾精亏损,肾阴阳气血不稳固,加之后天因素影响,多由痰瘀湿热交阻,积聚渐成,结成多个囊泡,进而加剧肾之阴阳气血稳态的失衡,以致形成恶性循环。本案患者总体上属于本虚标实,脾肾亏虚,无力推动气血,气血运行不畅日久,瘀阻肾络,故见腰部酸痛;湿浊内蕴、积聚渐大,囊肿增大压迫周围组织,致脏络受损,血不循经,血溢肾外,则见肉眼血尿;脾肾两虚,水湿、湿浊内停,故血肌酐升高,舌苔黄腻浊厚。
该患者就诊时以排肉眼血尿为主症,应急则治其标。骆教授谨守病机,在辨证基础上,以地榆为主药,与仙鹤草、大黄、三七联用组成簇药对,其功既能凉血止血,又能活血以推陈出新。地榆苦寒入血,可泻热解毒、凉血止血,其味涩,又能收敛止血,正如《本草求真》言“清不虑其过泄,涩亦不虑其或滞,实为解热止血药也”。大黄其气重浊,直降下行,可荡涤湿浊,合用白花蛇舌草可解毒软坚。故诸药合用,止血祛浊效佳。骆教授结合长期的临证经验及前期实验发现,上述药对可有效地抑制肾囊肿增大,延缓病情进展。故在非出血期亦继续使用,可有效地改善肾功能与抑制囊泡增殖。
多囊肾常表现为显著的腰酸胀痛。本案患者长期腰部酸痛、乏力,故采用补肾强筋之品如杜仲、续断、狗脊,可有效延缓多囊肾进展。多囊肾病程较久,久病必虚,临证之时还应注重扶正以祛邪,故予黄芪10 g以益气补虚。
综上,笔者总结了骆教授关于止血类中药具有修络卫脉、修复受损组织作用的创新性理论,认为止血类中药之所以有广泛用途,缘于其在微观下的组织修复功能,此观点得到了其长期临证及实验的印证。骆教授在治疗出血性疾病时一般应用生地榆,不提倡灰制。其认为地榆灰制存在一定毒性,不宜长期应用;但对于消化道吸附解毒、紧急止血则可以考虑灰制并在辨证基础上灵活应用。
上述所涉及的药物剂量均为参考剂量,在临床实践时需监测肝、肾功能及血常规等,以防止出现可能的副作用。此外,临证之时还需以患者的胃肠反应、耐受能力相应调整药物剂量,嘱其不适随诊。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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